在第二屆世界奶山羊產業發展大會即將召開的前夕，本報記者就我國奶山羊產業發展的10個熱點問題，采訪了本屆大會主席——西北農林科技大學教授曹斌云博士。近30年來，曹斌云教授帶領團隊，共獲批國家發明專利36件，獲得省部級科技成果獎6項，在國內外分別論文300余篇，出版專著7部，通過科技創新與推廣，帶動農民增收超過100億元。

　　記者：為什么要在富平召開世界奶山羊產業發展大會？

　　曹斌云：富平縣不僅是革命老區，而且是1987年國務院命名的“奶山羊之鄉”，是2014年中國輕工業聯合會和中國乳制品工業協會命名的“中國羊乳之都”，是2017年陜西省農業廳確定的第一重點奶山羊產業發展示范縣。富平縣因其奶山羊產業備受各級政府和國內外同行專家的高度關注。2017年，富平奶山羊存欄55萬只，年產羊乳16.5萬噸，奶山羊養殖業產值9.6億元，養殖業純收入3億元以上，奶山羊產業已經成為富平縣鄉村振興和精準扶貧的優勢產業。

　　今年3月以來，隨著廣大消費者對于羊乳營養保健知識的普及，羊奶消費熱由南到北，由城市到農村興起，羊奶及其制品供不應求，價格快速上升。其中農民交售羊奶的價格由去年的平均4元/公斤快速上升到今年的8.5元/公斤以上，高出牛奶收購價格近3倍，羊奶粉的價格也較去年上升了1/5。羊奶及其制品市場需求大，而奶源嚴重不足成為制約奶山羊產業發展的瓶頸難題。奶源不足的深層次原因是現有良種退化，產奶水平不高，繁育技術滯后、規模養殖水平低，功能性羊乳制品加工技術水平缺乏，以及產加銷利益分配不平衡等問題的集中體現。

　　富平奶山羊產業出現的問題是整個陜西乃至全國的縮影。如何破解奶山羊由分散養殖到規?；】叼B殖、羊乳加工由常規產品到功能產品轉變中出現的這些生產和經營難題，不僅需要單一技術的突破，而且還需要面對整個奶山羊產業鏈配套技術的集成創新。因此，我們在充分發揮國內專家協調攻關的基礎上，還應該及時借鑒奶羊產業發達國家的技術和經驗，為我國奶山羊產業的轉型升級提供理論和技術支撐。為此，西北農林科技大學申請教育部批辦本次大會。通過凝聚國內外專家的智慧、技術和經驗，將富平奶山羊產業打造成為縣域經濟精準扶貧的樣板、陜西省奶山羊產業促進鄉村振興的典范、全國奶業振興的標桿，世界奶羊業轉型升級示范的基地。

　　記者：為什么全國興起了羊奶消費熱？

　　曹斌云：眾所周知，人是哺乳動物，奶及其奶制品是維護人類生存和健康的重要食品。不言而喻，對于人類來說，最好的奶是母乳，但母乳難以產業化，尋求代替母乳的優質奶源是廣大奶業科技工作者一直的追求。西方發達國家找到了牛奶，實現了一杯牛奶強壯一個民族的夙愿。中國人是以黃種人為主的多民族國家，尋求和開發符合中國人飲食奶及奶制品遺傳特征的優質奶源便成為中國從事乳制品研究的科技工作者義不容辭的社會責任。

　　研究表明，適合中國人飲食的優質奶源就是與母乳相似度很高的羊奶。羊乳與母乳的相似性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奶羊的乳房結構與人的相似；二是奶羊的泌乳方式與人的相似；三是奶羊的泌乳體重與人的相似；四是奶羊的泌乳階段與人的相似；五是奶羊哺乳后代體重與人相似；六是羊乳營養成分與人奶相似；七是羊奶消化吸收率與人奶相似；八是羊奶弱堿性功能與人奶相似；九是羊奶乳糖耐受性與人奶相似；十是羊奶不易過敏的功能與人奶相似；十一是羊奶增強免疫力作用與人奶相似。由于羊奶營養顯著，羊奶消費熱就不言而喻。

　　記者：羊奶在健康中國戰略中有何作用？

　　曹斌云：黨的十九大首次明確提出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建設已經進入新時代，同時也科學的揭示了新時代的主要矛盾是廣大人民群眾對于美好生活的需求與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而在健康中國大戰略實施中，奶產業發展的不平衡和不充分，難以滿足廣大人民群眾對于優質乳制品的需求，具體表現在中國人“吃奶太少、斷奶太早”。據聯合國世界糧農組織統計，發達國家的人均奶占有水平已經達到了300公斤以上，世界平均水平已經超過100公斤，亞洲也已經達到67公斤，而中國人均奶的占有量僅僅36公斤，這也是中國農業和食品工業發展的最大不平衡和不充分。

　　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食以奶為優，大力發展符合中國人飲食乳制品遺傳特征的羊奶產業，做大做強健康中國的羊奶，對于實施健康中國戰略中具有重要意義。

　　記者：羊奶在中國乳業中的地位是什么？

　　曹斌云：一是羊乳產業的功能定位。

　　將羊奶產業定位為奶業轉型升級的領頭羊，乳制品供給側改革的大短板，乳制品消費升級的優選品，精準扶貧的好產業。這一功能定位得到了越來越多專家和企業家的認可。今年，蒙牛、伊利、圣元，乃至正大集團等，都紛紛申請注冊嬰幼兒配方羊奶產品，投資發展羊乳產業，宣告中國奶業正式進入牛羊并舉的新時代。

　　二是羊乳產業市場定位。

　　盡管，羊乳產業發展速度快、潛力大，但羊乳產業在中國乃至世界奶業發展中還是一個小兄弟，羊乳產業發展還處在小學生階段。其所以這樣說，因為羊乳僅僅占到中國乳品消費市場的5%左右，奶山羊的規?；B殖還處于起步階段，無論規?；B殖還是產品的深加工水平乃至科學研究水平都必須認真向奶牛老大哥學習，在未來10年，羊乳產業還將長期處于補充的地位。因而，從事羊乳研究同行必須認真向奶牛老大哥學習，同時，也期望有更多的奶牛業研究專家和企業家能夠更多的支持羊乳產業的發展。

　　三是羊乳產業的發展潛力。

　　據業內專家估算，未來10年中國乳業市場的開發潛力在6000億元左右，羊乳產業的市場開發潛力在2000億元以上，目前還不到200億元，市場開發潛力仍然很大。

　　記者：羊奶收購價格居高不下對產業發展是好還是壞？

　　曹斌云：眾所周知，谷賤傷農，然而是否谷貴益農呢？對于這個問題要辯證地看，不能簡單化和絕對化。當前羊奶收購價格居高不下，原因何在？是曇花一現，還是能夠穩健致遠？我個人認為，羊奶收購價格居高不下首先要搞清楚以下五個原因，一是羊奶的營養保健作用得到廣大消費者的認可，羊奶產品供不應求，拉高了羊奶收購價格；二是奶羊個體產奶量低，養殖規模小，原料奶短缺，物以稀為貴；三是加工企業多，原料奶基地建設滯后，企業爭搶奶源，抬高了羊奶收購價格；四是奶羊規?；B殖技術滯后，生產管理成本高，羊奶價格難以降低；五是奶羊發達國家的羊奶絕大多數用于制作羊奶奶酪，價格較高，沒有更多的原料奶進口我國，難以對我國羊奶收購價格造成沖擊?；谝陨衔鍌€原因，羊奶收購價格顯著高于牛奶是其必然。但任其羊奶收購價格瘋漲，勢必給整個產業造成致命的影響。我個人認為，根據目前農民的養殖水平和生產成本，以及市場需求，通過政府支持，創建農民養殖合作社、羊奶加工企業和行業協會三位一體的協商機制，將羊奶收購價格穩定在8元/公斤左右，保證農民養殖一只產奶羊能夠穩定收入2000—3000元，就可充分的調動農民養殖的積極性，長期穩定的促進奶山羊養殖業的健康發展。如果羊奶加工企業長期不計成本的開展爭搶奶源的大戰，勢必進一步抬高羊奶收購價格，促使羊奶加工成本快速上升，最終造成消費者買不起，失掉市場，引起羊乳產業的大起大落，形成“谷貴害農”的悲劇。

　    記者：您對加快奶源基地建設有何良策？

　　曹斌云：加快優質奶源基地建設，創建“以奶羊良種快速繁育為核心，以優質奶源基地建設為突破，以培育羊乳龍頭加工企業為重點，以家庭適度規模養羊為基礎，以機械擠奶優質優價為紐帶，以政府優惠扶持政策為導向，以健康養殖病防技術為支撐，以銀行積極放貸為導向，以龍頭加工企業擔保為保證，以帶動農民快速增收為目標，強化我省優質奶源基地建設”為方法的優質奶源基地建設新模式。具體方法是由羊乳加工企業主導建設，政府政策貼息補助建設，銀行放貸資助建設，企業擇優擔保保證建設，農民借貸自主建設，企業建設機器奶站配套建設，農民交奶還貸完善建設。

　　記者：您對加快奶山羊技術推廣有何新方法？

　　曹斌云：我們集成創新了“功能實驗室研發+實體場站技術培訓示范+互聯網羊產業用戶技術精準配送”的推廣新模式。具體實施方法是“技術研發在準上，現場培訓在點上，用戶連接在線上，優選技術存網上，專家指導在屏上，技術配送在快上，推廣效果在實上”，達到技術創新有來源（功能實驗室），學習技術有樣板（示范場站）、融會貫通進場站（進入場站實訓）、科學養羊致富專家幫（專家通過現場技術培訓建立用戶QQ群和微信群，將科學養羊技術配送到三屏（青年人的手機屏、中年人的電腦屏、老年人的電視屏）及時配送，進行精準技術服務和指導），破解科學養羊技術進場入戶最后一公里的技術推廣的難題。

　　記者：您對發揮奶羊產業優勢助力鄉村振興和精準扶貧有何良政良法？

　　曹斌云：我們創建了奶山羊產業促進鄉村振興和產業準確扶貧的“451”新模式，其中4是指組建由當地政府、科技專家、龍頭企業、貧困村戶四方緊密結合為一體的精準扶貧團隊；5是指5項具體幫扶措施：即深入貧困戶找準窮因、因戶施策定措施、以人施教教技術、配送種羊抓改良，建立奶站保收奶；1是指通過實施幫扶措施，確保貧困戶養殖奶山羊年人均純收入在10000元以上。通過推廣“451”的奶山羊產業精準扶貧新模式，達到貧困戶養殖奶山羊技術有專家教，改良有種羊，羊病專家指導防，生產羊奶企業收，產業精準扶貧有實效的目的。

　　記者：您對促進陜西千億羊乳產業優質高效的快速發展有何具體建議？

　　曹斌云：羊奶是陜西省致力打造的優先發展的重點產業，2017年，陜西省明確了“陜西羊奶千億產值”這一目標。對于如何實現這一目標，我有10點建議：

　　1.成立陜西省千億羊乳產業發展領導小組，建議由主管副省長牽頭組織相關職能部門組建，統一領導全省千億羊乳產業發展工作。2. 盡快出臺陜西省千億羊乳產業的發展規劃，用規劃引領全省千億羊乳產業的發展。3. 支持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在省部相關職能部門支持下，聯合國際羊乳研究機構和生產加工企業創建國際奶羊協會、世界奶羊研究中心及國家羊乳研究中心。4. 支持楊凌農業示范區申報“中國羊奶文化節”，舉辦“國際羊乳產品展銷博覽會”。5. 創建“政府+科技+市場”的千億羊乳產業發展模式。聯合京東集團，積極與省農業廳和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對接，形成了“政府扶持產業抓羊乳產量，西北農林科技大學依靠科技創新抓羊乳質量，京東集團創新經營模式抓銷量”的促進陜西省千億羊乳產業發展的經營模式。6. 聯合京東集團發起成立陜西省千億羊乳產業發展基金，解決發展產業資金不足的問題。7. 建立健全各級政府按照龍頭企業帶動農民增收大小和上繳稅收多少進行政策扶持的機制，扶大扶強優勢羊乳龍頭企業。支持羊乳加工企業創新投融資方式，吸引金融資本、社會資本投入，通過兼并、重組、合作、股份制等多種形式，創建大型乳品企業集團，培育2—3個年產值超過100億元的企業集團，發揮龍頭企業的帶動和引領作用。8. 支持西北農林科技大學聯合相關高校、研究機構和企業研制奶山羊全產業鏈技術標準和規范。有效解決奶山羊產業沒有國家標準和行業標準，以及企業標準不一的問題，組織研制奶山羊從養殖到產品營銷涵蓋全產業鏈的技術標準和產業規范，推進奶山羊產業標準化體系建設。9. 依托西北農林科技大學技術優勢，聯合羊乳加工龍頭企業，引進和培育世界5—6個名優奶山羊良種，創辦存欄5000只以上的世界奶羊名種繁育示范場。解決陜西省乃至全國奶羊良種基因同質化嚴重和近親繁育，良種的種用性能下降等問題。通過品種改良，新品種培育，良種擴繁，不斷優化奶山羊品種結構，健全良種繁育體系，為我省乃至全國奶山羊產業提質增效轉型升級提供良種保證。10.充分認識羊乳產業既沒有“天花板”，又沒有“地板磚”，還沒有“大小年”的產銷特點，將千億羊乳產業發展與鄉村振興和扶貧攻堅更緊密的結合起來。

　　記者：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如何依靠科技創新促進在奶山羊產業轉型升級？

　　曹斌云：我們團隊集成創新了奶山羊產業轉型升級的10大技術：

　　一是研發奶山羊良種精準選育技術，研發的調控促黃體素（LH）和胰島素樣因子（IGF-1）的雙基因選育技術，實現了奶山羊良種由常規表型選育到基因型精確選育的轉變；二是集成創新良種公羊精液腹腔鏡精準人工授精技術，實現了奶山羊良種擴繁由常規人工授精到精準人工授精轉變；三是集成創新奶山羊腹腔鏡精準胚胎移植技術，實現奶山羊胚胎移植由大切面大創傷低受胎率到小探口小創傷高受胎率的轉變。四是集成創新奶山羊健康養殖技術，實現奶山羊由地面污染養殖到健康養殖的轉變（高床養殖、厚鋪墊草養殖和帶乳罩養殖）；五是集成機械化飼養管理技術，實現奶山羊由手工操作到機械操作的轉變（TMR機械飼喂、機械擠奶，機械清糞等）。六是集成創新奶山羊防疫的抗體檢測技術，實現了奶山羊疫病由春秋常規防疫到抗體檢測精準防疫的轉變。七是研發出羊奶中摻入牛奶的快速簡便的檢測技術，實現檢測羊奶中摻入牛奶的方法由感官模糊評定到精準檢測的轉變；八是研發羊奶脫膻技術，實現由加工含膻羊奶產品到脫膻羊乳產品的轉變；九是研發低溫羊奶功能產品開發技術，實現由加工大包裝原料奶粉到功能產品的轉變（嬰幼兒和成人功能配方羊奶粉及羊奶酸奶等）；十是開展奶山羊產業的規范化、標準化研究，實現奶山羊生產由經驗型向標準化的轉變。